(會議內容涉及作品劇情關鍵,請斟酌是否閱讀)雙魚全改版

本屆決選評審共五位,分別為(依筆劃順序排列):
Clain、杜鵑窩人、哲儀、陳蕙慧、寵物先生

本屆五篇決選入圍作為(依來稿順序排列):
〈牆破證〉、〈亞斯伯格的雙魚〉、〈致命偶像〉、〈古典力學的象徵謀殺〉、〈廣告超人〉

以下為各篇之決選會議紀錄。

【牆破證】

Clain:這部作品蠻像本格推理,有一個很正統的謎團,但是這謎團到底能不能真的執行,我抱持著疑問。這篇吸引我的地方,在於有意思的角色性格與心理塑造,透過報案人受偵訊的過程,一方面理解她的心理狀態,一方面理解死者的生活情形及心理疾病等等,再另一方面,則是讓讀者隨著那個笨蛋警察,來判斷嚴思碧本身是否涉案。整體來說寫得算四平八穩,可是有些角色的塑造太扁平,比方說魏警官很笨、洪警官沒有說自己是怎麼理解真相的。作者在故事裡放了一些線索、鋪了一些哏,可是那些哏,其實並不是讓讀者知道真相的線索,而是為洪警官怎麼知道真相所鋪設,根本沒有辦法讓讀者理解,他是怎麼推論到鳥去咬走凶器的,解謎的部分比較像是先預設了解答,再將作者認為兇手怎麼做到的套進去。我上網查了一下,台灣的烏鴉叫「巨嘴鴉」,生活在海拔五百公尺以上,平地很少見,雖然有可能是被抓來當成寵物養的,但還是覺得牽強,無法得到很大的滿足。

哲儀:所謂的線索,必須要能讓讀者在讀完之後,覺得「啊,原來是這樣」,可惜這篇到最後都讓人很難信服。不過,故事氛圍與描述寫得還不錯,結局之前看起來像懸疑推理小說,結局出來後會覺得是懸疑小說,推理性只有一點點,如果結局可以再調整一下,也許會是一篇更完整的作品。

陳蕙慧:推理性當然很重要,但是對我來說,進入閱讀狀態的情緒更重要。本作一開篇即堆砌了太多造作的句子,到中段依舊如此,影響閱讀的順暢。何況從推理的層面來說,這篇的某些設計也過於牽強,比如牆邊小洞的描述,可以全視野看到嗎?

杜鵑窩人:我寧可寫一個三百六十度的監視器。

陳蕙慧:如果裡面有一個旋轉的鏡頭,那就可以說服我。作者明顯是為了安排謎團,而刻意去做出這樣的設計,不止如此,人物塑造和語句也都相當刻意。不管是小說敘事的技巧、人物的刻劃,或是謎團的設計,以及合理性等等,每一個層面都鑿痕太深。

杜鵑窩人:這篇小說寫得實在不怎麼樣,很刻意,很牽強,詭計也老掉牙,完全是抄來的,什麼推理謎題、頭腦體操裡,已經至少出現過N次以上了。鳥叼走的詭計,本來是一篇歐美的古典短篇小說,只是裡面寫的是偷竊,不是殺人。而這篇是從日本推理謎題裡面來的,所以才會有烏鴉,台灣根本看不到烏鴉。到最後還自圓其說,都什麼時代了遺書還用寄的,而且寄了那麼長的時間。

陳蕙慧:還有十字弓,為什麼家庭代工的材料可以變成殺傷力強的十字弓?

Clain:好像是做花嘛,理論上應該不能組合成十字弓。

陳蕙慧:魏警官說把十字弓拆掉之後,可以變回家庭代工的材料。

寵物先生:我猜是像我們小時候拿竹筷子、橡皮筋做的彈弓,用鬆緊帶架著美工刀。這篇花了相當多的篇幅,在描寫有強迫症的嚴思碧這個角色,寫她的神經質,寫她發生了哪些不幸,從原本高知識的職位到現在做家庭代工,並且由她的偷窺行徑和疑心病,烘托出死者在這個角色眼中的特質:表面和善,其實行為跟表現出來的不太一樣,還有偷東西的惡習。到真相揭曉以後,作者又將死者的性格翻轉了一次。這兩個角色的描寫是比較多的,以致於其他兩個關係人存在感變得有些薄弱,一個是王治瑋,類似爸爸的角色,另一個姜成翰,類似愛人的角色,他們的個性沒那麼突出,幾乎看不到什麼描述,在故事裡出現的場景,頂多就只有一個或兩個,顯得比較邊緣;相較之下,「媽媽」這個角色的著墨非常多──當然作者的焦點,可能就是特意要放在她身上也不一定。結尾提到四人家庭和樂的構圖,基本上設計是好的,只是前面的角色失衡,使得營造出來的氛圍沒有那麼動人。還有故事裡的兩位警官,姓洪的比較聰明,姓魏的比較愚笨,但魏警官的愚笨我覺得有點過頭了。

杜鵑窩人:字數只有三萬,沒辦法花很多篇幅去描寫所有角色,所以只能挑其中一個來講。我覺得應該給作者一個建議,像我最近在看的《雪之鐵樹》一樣,可以把重心擺在非推理的部分,講「人」。這篇寫推理是不行的,作者很明顯是看到一個推理小謎題,就抓過來塞進去。

陳蕙慧:有點刻意為之的感覺。前兩屆評審有一個想法我非常贊同,希望投稿作品能結合台灣社會的現況,同時暴露出我們目前碰到的議題,那樣對讀者來說共鳴度會更高。我覺得這篇的作者也有這種企圖,可惜技巧、技藝不夠,以致於塞得太過勉強。如果經營成懸疑小說,可能會比硬要塞那麼多東西,來得還要輕鬆一點。

杜鵑窩人:作者被那個詭計綁死了,硬要寫進去,其實可以不用寫警察,不用花篇幅在那邊寫誤導、寫兩個警官互鬥。

寵物先生:魏警官不太像真正的警察,他發現美工刀有血跡,就認定那是死者的血跡,沒有拿去比對,反而是看到血跡就想出那個詭計,甚至大費周章拿去做彈道分析。不能是先從血跡想到詭計,就去證明那個詭計,而是要先證明「血跡屬於死者本人」這個前提才對。

杜鵑窩人:我發覺很多作者都希望「我說了你信就好」,合理性都是自己想的,根本經不起檢驗。魏警官如果真的這樣做,一定會被開除,他們還有上司耶,以為他是警政署長嗎。

寵物先生:他應該不會被批准去做彈道分析。

Clain:雖然故事是本格的形式,但反而對很多角色的心理跟性格多所著墨,包括疾病,裡面的家庭群像很有意思,我會建議這個作者,如果有機會修改的話,試著丟掉本格解謎的框架。

杜鵑窩人:作者適合編劇,家庭的這個構想很好,懸疑性也夠,問題是不要把推理扯進去。

【亞斯伯格的雙魚】

哲儀:這篇跟〈牆破證〉有些相似,都是從角色的心理出發,不過我個人對它的謎團比較不感興趣,倒是作者的文筆比前一篇要流暢許多。裡頭用了敘述性詭計,但是用在婭婭身上,跟劇情與故事本身沒有太大關聯,也許作者想要藉此呈現他對推理小說的認知,可是放在這裡,有點不曉得為什麼要這樣做,因為只是純粹的娛樂,就像一部連續劇總是要插科打諢一下。角色比較弱一點,沒有太讓人驚喜的點,線索跟安排還OK,算是一篇不錯的小品,不同類型的推理故事。

陳蕙慧:這篇的文筆確實比上一篇好,但我想問雙魚在哪裡?雙魚和亞斯伯格有什麼必然關係?

Clain:主角的生日二月二十七號,是他的星座。

杜鵑窩人:後來新的狗也是,二月撿回來的。

哲儀:如果作者有意圖想要利用星座加強角色本身的特質,可以參考第十四屆入圍的〈天蠍之鉤〉。

寵物先生:那一篇星座的成分比較重,這篇其實沒有在描述雙魚座。

哲儀:而且故事裡說主角有亞斯伯格的傾向,但看起來又好像不是。

杜鵑窩人:我的精神科訓練告訴我不是。這個小孩想太多了,不像亞斯伯格,柯文哲比他更像。亞斯伯格不會在意別人看法,他太在意了。

哲儀:我覺得設定不夠到位,謎團也太過輕巧薄弱,用了一些敘述性詭計的技巧,但不曉得用在這裡幹麼,就為了突顯那隻狗?這是湯姆歷險記嗎?小男孩找到了父親,又有一隻狗,算是有溫度的小品故事。

陳蕙慧:作者寫了這麼長的篇幅,表現出了某種程度的細膩度,可是用這麼長的篇幅,來寫一個這麼簡單的謎團,有點浪費我的時間。儘管如此,我在閱讀的時候還是有被打動,他想要表示的是一種善意,不止親情,就是人間有溫暖。

杜鵑窩人:這篇其實還好,就是寫得很溫馨,根本不適合當成推理小說,如果把謎團拿掉,編成一部兩個小時的短篇電視劇,金鐘獎不是沒有機會。最後的那個場景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點的緣故,我想到電影《功夫》最後的棒棒糖。拜市長柯文哲之賜,很多人在講亞斯伯格,但這個名詞其實不對,因為那是一個很廣泛的用法,並不是非常科學,它是把所有的病歷加起來分析,如果去看DSM(《精神疾病的診斷與數據手冊》),會發現說的是:七個裡面有五個、七個裡面有三個。

陳蕙慧:主角買雪屋的過程太長了,既浪費篇幅,還因此害那條狗死掉,牠根本不需要死啊。

哲儀:因為要催淚。

陳蕙慧:作者可能是要利用狗的死亡,使得主角會痛哭這件事,來證明父親的溫情,令他的亞斯伯格症得到抒解,所以安排這個橋段,可是過於冗長,我無法接受。

哲儀:可能很多創作者的資料都是在網路上找的,但網路上有對的資料,也有不對的資料,也許他們沒有認真去思考這些資料是否正確,就拿來用了。作者可能覺得不喜歡跟人講話的都是亞斯伯格,他需要多做一點功課,或去請教專業人士,不然也許可以爭取到一般讀者的認同,但是對於相關領域的讀者而言,會覺得合理性不足。就像之前愛奇藝籌資拍的《1006房客》,第一幕出來是律師跟檢察官對決,就被人擷圖下來,好幾個律師拿來罵,台灣不是陪審團制,需要說服的對象是法官,並不是那些旁聽的人,而且片中的設定還是過去,它是穿越劇。

杜鵑窩人:很明顯是看日劇的,可是日劇沒有陪審團。

哲儀:不過像《王牌大律師》,雖然後面也有旁聽的人,但主要說服的還是法官,沒有把審判長弄得那麼唬爛。有些台灣的編劇,自己本身在寫這些故事場景時,可能美劇看多了,就覺得在法庭上的攻防應該是這樣。

杜鵑窩人:所以才要做功課。編輯跟作者最悲哀的是什麼時候?你的讀者比你更專業的時候,或是看得更多的時候,那是很慘的。有時候也是編輯厲害,有編輯的話,就會告訴作者,哪邊不合理、哪邊寫錯了。

哲儀:亞斯伯格的部分,作者沒有做足功課,以致於閱讀的時候會覺得有點落差,但是文筆不錯,值得鼓勵。

寵物先生:這篇作品前半部有營造懸疑的意圖,就是「爸爸到底怎麼了」,後半的氣氛則是溫馨的,有點日常之謎的味道,不過對我而言,最大亮點還是主角試圖找尋爸爸,以及父親的動機。前面哲儀提到敘述性詭計的技巧,其實就是資訊的隱瞞,我至少可以舉出三個作者隱瞞的資訊,一個是最初撥的電話,前面講得好像是打給樂高的客服,後來發現原來是打給爸爸;還有婭婭是一隻狗,一開始講是寶貝女兒,這已經有點犯規邊緣了;第三則是主角天生缺了一條手臂。

Clain:他天生缺一條手臂有影響嗎?

陳蕙慧:他因為缺一條手臂被丟棄,後來才被爸爸撿回家,要有理由去講主角跟爸爸的關係。

杜鵑窩人:我想到電影《搭錯車》,不過要我這年紀才記得。

寵物先生:這些資訊的隱瞞,揭露的時機點不好,作者似乎也沒有要做驚奇箱的效果,不是在結尾一口氣全部講出來,而是在中間就分段講出來。

陳蕙慧:好的推理小說是給你「哦!原來是這樣」的意外,或是「天啊!我怎麼被騙了」的感覺,可是看這篇卻會覺得生氣,「怎麼你在這個時候告訴我?」

寵物先生:要嘛就最後才講,要嘛就一開始就講。其實就作者想要營造的主題跟氣氛,硬要最後才講,好像效果也不會太好,不如一開始就講,閱讀體驗會比較舒服一點。真正最該隱瞞的資訊,反而應該是「主角有亞斯伯格症」,卻在篇名就揭露出來了。如果篇名不要講亞斯伯格,讀者可能就當他是一個有點怪怪的小孩,最後再說原來他有這種自己無法控制的症狀,到結尾揭露父親的動機才會有意義。

陳蕙慧:我不傾向這種把謎底放在篇名,又沒有製造出更大意外的做法,不然可以挑戰《櫻樹抽芽時,想你》的效果。

杜鵑窩人:這是閱讀量的問題,作者也蠻可憐的,尤其是中國的推理作家。這是天蠍小豬自己說的,很多作家是金田一、柯南看一看就寫了,他們雖然出版很多作品,可是閱讀量……倒也不能怪他們,葉桑說過,看太多別人的作品會受影響,所以有一些寫推理小說的人,會認為看這樣就可以了,不需要知道太多。

陳蕙慧:就算不把謎底放在篇名,也要去思考這足不足以變成謎底,亞斯伯格能成為謎底嗎?

Clain:應該不是謎底。

寵物先生:只是被隱藏的爆點。

哲儀:可是也沒爆開。

寵物先生:還有一些情緒上的轉折有點硬來,像房東太太的丈夫患病,檢查報告出來是腦瘤,故事裡敘述夫婦倆鬆了口氣,而從作者的敘述來看,主角身為旁觀者,似乎也覺得他們的反應很正常。

杜鵑窩人:作者應該有編劇經驗,他是在寫影劇的畫面。

寵物先生:我大概可以理解作者想要表現的,就是房東夫婦是正向樂觀的人,他們的反應跟一般人不一樣,但是敘述者本身的情緒與認定,似乎也跟一般人不一樣。

杜鵑窩人:補充一個醫學常識,Brain tumor沒有良性或是惡性,只要是長在Brain的tumor就是惡性,這是神經學最基本的觀念。是不是醫生,只要抓這個來考就知道。如果一個醫生跟你講這是良性的,這個傢伙一定不是正牌的,不然就是善意謊言。

寵物先生:還有一個前後矛盾的地方,主角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,他對讀者說:「房東太太確實沒有開玩笑。雖然爸爸沒有和我說過,但我知道我是被爸爸領養的。」後面又提到:「上學後的那天,爸爸向我坦白了這一切。」前後說法不一,這點可能沒有檢查到。

杜鵑窩人:就連錯字,作者自己都看不出來。

陳蕙慧:我只注意到主角是知情的。

杜鵑窩人:他知情是確定的,但爸爸是什麼時候跟他講的?我不認為這是矛盾,其實他自己心裡隱約有發覺自己可能是領養的,因為一直沒看到媽媽。

寵物先生:就是文字敘述上的前後矛盾。前面說爸爸沒講,後面說有,這就是矛盾。

Clain:我對這篇的評價比前篇低一點,理由是有一個很大的矛盾點。這篇小說最主要講亞斯伯格的小孩以為爸爸被綁架,或有危險,總之爸爸不見了,所以要去找爸爸。他在電話中發現一個阿姨,就想阿姨會不會是自己的媽媽,這邊讀者會被誤導,以為電話中的會不會是親生媽媽,結果不是,而是爸爸設計要讓小孩多接觸人群,阿姨其實是護士。可是小孩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,而且爸爸六十五歲,這完全是崩壞的設定。

寵物先生:他以為護士是要來當新媽媽的。

Clain:我覺得不像耶,他好像以為是親生母親,因為後來還去追問房東太太。

杜鵑窩人:也就是拋棄他的生母。

Clain:作者讓讀者以為是如此,事實上真相不是,這是一個矛盾點,只是作者便宜行事,既然主角早就知道了,那又何必這樣誤導。整部小說會讓我想到《深夜小狗神祕習題》,當然兩者不太一樣,但都是一個有亞斯伯格的小孩,要當偵探解開謎團。作者可能不見得讀過這部作品,可是因為特徵太明顯了,所以閱讀的時候會少掉一些驚喜。作為一般讀者,我們可能不很理解亞斯伯格是什麼,所以閱讀的時候,我可以接受亞斯伯格就是作者描述的這樣,所以覺得那是有趣的。前面的氣氛營造很成功,但是也等於一開始就破題知道主角是亞斯伯格症,也知道亞斯伯格症的小孩看到的世界跟正常不一樣,等於視角是有限的。

寵物先生:不可信的敘述者。

Clain:我只能透過這個小孩的視角去看整件事情,這是有趣的地方,但可惜的是放出太多煙幕彈了,像房東太太送水餃一定是別有意圖,其實就只是要收房租而已,又花了很多篇幅描寫房東夫婦的情感,我不懂這跟故事有什關係。後來買雪屋跟找爸爸,這是兩個任務,以推理小說的角度來說,接不太起來。假如不要當作推理小說,而是大愛頻道,那我覺得可以。還有買雪屋跟狗死掉,也不懂想要表達什麼。

陳蕙慧:我覺得主軸謎團只有找爸爸,沒覺得雪屋是旁支謎團,作者寫太多枝枝節節的東西,最後揭露得又過於主動,一下子就說主角聽到的嗶嗶聲是什麼,很快就一口氣全部告訴讀者,花了很多篇幅寫其他東西。

杜鵑窩人:營造氣氛和場景,跟你說這小孩很可憐,他在找爸爸。

寵物先生:前面有提到,買雪屋是為了要讓他多接觸人群,可是要呈現出這個小孩的轉變,應該可以穿插在他尋找爸爸的過程當中。

杜鵑窩人:本身矛盾其實很多,這個小孩會打客服,問一大堆事情,卻又說不知道雪屋的價錢,不知道商場要買足一千塊,才可以加價購雪屋。他都可以收集資訊,幫爸爸解決電腦潑到水的事情,這種資訊他卻不會去收集?好像又矛盾了。如果你是一個收集狂,拼命收集資料的,應該不是去了才知道,原來要買到一千塊才能加價購,前後矛盾的點太多了。如果真的很在意這件事,他應該會一直去注意,而不是都不知道,都不去問,很怪。而且我相信商店應該會公告加價購,不可能臨時才改變規則。

Clain:作者花了太多時間在講導盲犬跟他們一家人的相處。

陳蕙慧:我不會給這兩篇很高的分數,不過嚴格來說,這篇在謎團經營上,我反而覺得比較清晰,第一篇的不合理性實在太高了。

【致命偶像】

陳蕙慧:這篇讓我眼睛一亮,因為相對其他入圍作,它的完整度比較高,至少我閱讀的過程中可以看到蠻多東西,很多對話是第一人稱的敘述,如果沒辦法自圓其說會很麻煩。作者嘗試用全知角度來看過程,在角度調度跟場面調度有一定功力,他選擇的素材本身,也蠻符合現在年輕人的興趣,蠻討喜的。但是也有一個致命問題,主角花了這麼多功夫去誤導,要讓警官找上自己,可是被找上的時候,他居然馬上就認罪。既然製造那麼多障眼法,苦心積慮要維護炫宇,為什麼到這個時候卻一下子認罪?至少要拖延一下,讓可信度增加。

杜鵑窩人:作者寫得蠻深入,只看新聞好像沒辦法這麼深,除非有下功夫研究。不過我認為主角很黑暗,沒有那麼善良。他穿著真兇的衣服,可是他跟炫宇兩個人身高差那麼多,矛盾點太明顯。比如說我穿寵物的衣服,那能看嗎?所以我覺得他其實不是要幫忙頂罪,而是要坑真兇。

陳蕙慧:從攝像頭裡面看,或許不是那麼清楚?除非真的去調查。

杜鵑窩人:他穿的是真兇的衣服,這點我比較不滿意。

寵物先生:那是變裝用的大外套。

杜鵑窩人:故事是第一人稱,他知道自己跟炫宇兩個人身高差很多,為什麼還要穿?一對比馬上就露餡了,而且也不是監視器拍到,是狗仔。

Clain:我同意窩人的想法,其實主角是要黑真兇。

陳蕙慧:不管最後是不是翻轉要黑真兇,作者也沒有交代,留下了一個開放性的想像空間。我沒辦法接受的是,前面弄那麼多花招、花樣,被警察問了卻又快速承認。

杜鵑窩人:字數到了。

寵物先生:這篇是兩萬七千多字。

陳蕙慧:如果要黑真兇的話,應該要加一幕說「我忍你很久了」之類。

哲儀:自白不用三百字就可以結束。

杜鵑窩人:這就是編輯的功用。我跟既晴曾經吵過這一點,他說我們的稿子要不要潤過再出版,我說不行,因為缺點消失之後,有時候第二、第三名的實力會突然提升很多。

寵物先生:我覺得主角沒有要黑炫宇,作者沒有這個意圖。

陳蕙慧:我就是覺得沒有要黑,才會覺得快速承認很可惜。還有一個問題是屍體,告密的人為什麼要拖到那個時候?

杜鵑窩人:會有屍臭。

Clain:兩週耶!

哲儀:長蛆了吧。

杜鵑窩人:還是合理性的問題,不是冷氣開了就不會臭,那也不是很爛的公寓,位在天母,是有錢人送的。

陳蕙慧:故事裡也沒說放乾冰或其他手段。不過也有一些真的很優秀的地方,比如抽鬼牌的「我想選你」,還有兩人吃麵的事情,那些場景緊扣主題。

寵物先生:還有61號公車的座位也有意義。

杜鵑窩人:而且那個女生是要不到簽名的人。

陳蕙慧:她是整容嗎?

寵物先生:他們只有一面之緣,記不清長相也正常。

陳蕙慧:作者把危險的友誼跟同儕微妙的競爭處理得不錯。

杜鵑窩人:這個作者的小說功力不錯,只是推理上有漏洞,如果最後來個自白說「我忍你很久」,那就感覺古龍出來了。

寵物先生:要有矛盾的糾葛。

陳蕙慧:也許有更深刻的愛之類。

Clain:我覺得他們關係好曖昧,到底是競爭還是……?

寵物先生:這篇雖然是寫台灣,但裡頭的生態有韓國演藝圈的感覺,就是那種「男生跟男生之間其實是可以很親密」的相處模式。

杜鵑窩人:我想到BL,我在你身邊,你永遠不看我,只看有錢的妹妹。

寵物先生:這篇有倒敘推理的感覺,但不是以實際犯人的角度,而是以關係人的角度去講,從發現屍體一直到被警察發現真相的過程,還寫了過往的回憶。裡面有兩條敘事線,一條是現在,一條是過去,描寫跟炫宇的友情軌跡,這樣安排算是做得非常好,現在線寫命案,過去線塑造人格特質,最後構成整個動機,兩條線有扣在一起。作者處理了蠻多伏筆,比方前面就提過的金色防風外套,還有折手指的動作等等。作者寫人的方面相當優秀,不像前幾篇只是透過敘述去形容角色的人格特質,這篇是用對話表現人物個性,有一些意味深長的對話,感覺得到是有琢磨過的。可是這樣做又變成有一個問題,對炫宇的著墨太深刻,導致還沒讀到真相就知道主角的目的,畢竟因為前面也沒明說他是兇手,只是描寫看見屍體的場景。

杜鵑窩人:主角在最後講的話其實很有意義。

Clain:我覺得結尾收得太委婉,感覺那一幕意味深長,可是到底要表現什麼,可能每個人的想法都會不太一樣。

寵物先生:聰明的句子能讓讀者有很多想像空間。另外還有一個小毛病,警官檢查手機的時候,說LINE跟臉書的對話紀錄是一片空白,主角藉口說是泡水後換了手機,但臉書資料是跟伺服器同步的,所以換手機不會一片空白,除非你自己刪掉,善意解釋就是主角故意露出馬腳。

陳蕙慧:誇獎作者一下,偶像的名字取得很好。但老實說,我不喜歡他跟警官講的最後一句話:「我並非天生就是這種人,我只是想在這種世界活下去的人」,感覺畫蛇添足。還有倪警官那句「你在我心中已經得到了」,這麼肉麻幹麼,這篇小說行文的調性本來就不是走溫馨調,而是要呈現友誼的變質,或是因為演藝圈使得價值觀改變,最後這樣有一點破壞形象。

Clain:我還蠻喜歡這篇,雖然有一些怪怪的地方,但讀起來是很愉快的。這篇是雙線進行,一條是年輕偶像的相處跟崛起,厲害的地方在於藉著幾個小事件推進劇情,讓我們看到主述者跟炫宇的性格,這些事件都非常生動,比如告密事件、路邊粉絲告白,或是流浪漢大叔,還有一個高潮是團員之一不小心傷到主述者。作者把整個團體內每個人的性格都描述得很生動、很鮮明,也有對應到幾年之後每個人的發展,看起來很過癮。另一條線就是破題的命案發生,我覺得這裡的原形是《羅傑.艾克洛命案》,就是敘述性詭計,但不同的是,《羅》誤導讀者他不是兇手,這篇正好相反,作者將這個哏轉換得很精采。兩條線的交集點寫得蠻好,篇名也取得非常好,可以詮釋成曖昧情愫,像是主角把炫宇當成自己的偶像,所以才幫他背黑鍋。

杜鵑窩人:這個篇名雙關,不但是偶像團體的「偶像」,敘事者也說炫宇是他的「偶像」。

Clain:至於最後的場景,這部作品如果拍成影片,會成為一個漂亮的收尾,可是以小說的話,這邊反而不知道是什麼意思。

杜鵑窩人:應該是:「我到最後還是沒辦法把我的偶像照顧好」。炫宇一直是主角的偶像,縱使他已經拿到金鐘獎、入圍金馬獎了,他還是把炫宇當作偶像。

Clain:我覺得這篇可以寫成十萬字。

哲儀:多一點角色進來。

杜鵑窩人:可以把故事線慢慢放出去,比如描寫他們為什麼會拆夥,或是把死者長大的故事放進去。

哲儀:這篇的故事架構、敘事方式都不錯,雙線敘事如果沒處理好,讀者很容易會混亂。前幾篇入圍作寫了很多謎團,結果沒有用到,會讓人覺得看這麼多幹麼,這篇則是前面描述的內容,後面一定有收尾,讓你知道前面寫這些要幹麼,前後都有線索相互勾住,你不會覺得前面的內容是多餘的。至於對人際關係的掌握度,比較可惜是那個小女孩。

陳蕙慧:我不覺得必須多講那個女生,故事到後來對於偶像跟凡人的界線有一個說法,也就是這個女生必須死的原因,作者有說服我。

【古典力學的象徵謀殺】

杜鵑窩人:這次入圍的五篇作品,我給〈致命偶像〉跟這篇的評價最高。第一次讀這篇我想到赤川次郎的《華麗偵探團》,這個作者的想像力很豐富,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過,如果沒看過能想到這樣的寫法,表示他的功力不差,因為他把很多古典推理小說的元素拿出來……有點踐踏的意味。

陳蕙慧:我想到《名偵探的守則》。

杜鵑窩人:有那個意思,但沒寫得那麼反面。這篇太過遊戲,有點反推理小說的感覺,看完會覺得你這麼討厭本格,卻又來參加比賽。作者描述的情景很本格,打著紅旗反紅旗,他應該非常討厭本格,這個人反骨,連幫蘋果驗屍都講得非常仔細,幾乎把所有推理小說的基本都打過一次臉。

寵物先生:這篇有點難評斷,以一般推理小說的標準,其實很多地方有待加強,像人物感情,就是讀稿機,用來展現作者的知識跟評論的工具。推理部分有基礎的起承轉合、伏筆及翻轉,詭計也有島田莊司的天馬行空華麗感,荒謬但是很有趣。不過太多篇幅花在眾人的論辯上,導致劇情單調,結尾還冒出不易氧化的北極加拉蘋果。我上網查過真的有這種生物科技的蘋果,不過還是給人不公平的感覺。

杜鵑窩人:不知道作者是不是故意這樣做。

寵物先生:他可能有刻意要做出不公平感,所以以一般推理小說來講,因為有上述這些缺點,他的企圖心就很容易看出來。裡面的偵探局很容易想到清涼院流水,他筆下的日本偵探俱樂部JDC團體。故事角色討論的時候,似乎有意無意間炫耀作者知識的味道。

杜鵑窩人:作者這是在打本格的臉。

寵物先生:炫耀是他的手段,但目的是打本格的臉。讀這篇有一種看日本四大奇書的感覺,當然高度不到那裡,但就是運用推理形式做炫學效果,可能還要再探討推理小說的本質。這篇是形式上的推理小說,卻又抗拒成為推理小說,還有探討推理小說,這樣的企圖蠻可觀。如果以大眾觀點來看,會覺得這部作品沒什麼,但以學術上來看,就是很好的推理研究素材,台灣的推理徵文獎也出現這種作品了,這是一個里程碑。可惜有幾個地方校稿不太細心,錯別字有點多,「墜」字都會打成「墮」。雖然這篇有開創性,但是畢竟有清涼院流水、有四大奇書,這些前輩的作品在前,他也沒有達到前輩的高度,我認為比較像是看完前輩的作品,然後說:「我也可以寫出這樣的東西」。作者的企圖心是強的,但如果能夠更強,寫出其他前輩沒有達到的境界──這很玄啦,到底要寫到什麼境界才算,我也講不出來,可是如果能這樣就超越這個世代。

Clain:我不知道怎麼評價這部作品,作者寫得很好,如果它是一篇論文,以小說的形式來探討本格小說的本質及缺點,那就真的蠻厲害。但它是當作小說來參加比賽,就讓我有一點困惑,因為很多地方在打本格的臉。比方說結尾寫:「推理小說總得有個終極解答」,但作者並沒有給我們解答,連這個都在打臉。

寵物先生:主角身為「偵探殺手」,承認自己出的蘋果難題,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真相。跟麻耶雄嵩的作品有點類似,沒有給一個明確解答,甚至根本沒有解答。

Clain:這篇真的寫得很好,各方面都很用心,我覺得作者是抱持好玩、想挑戰的心態在寫作,很創新,但不是在詭計裡多一個詭計,而是探討本格推理是什麼。我原本以為他可能反推理、反本格,後來試著發揮想像力,覺得他是喜歡本格的,所以才會玩到極致。我閱讀的時候一直處在不安狀態,這是很新鮮的閱讀經驗。

杜鵑窩人:我覺得作者勇氣可嘉,想法非常聰明,不管入選也好、不入選也好,反正就是要寫。

哲儀:這篇讓我讀得有點忐忑,一直思考作者在想什麼、他的意圖是什麼,我要怎麼理解故事呈現的內在意涵,後來覺得想那麼多幹麼,我是評作品不是評作者。它的案件翻轉蠻符合推理小說要素、元素,有論辯過程;可是就故事性來講,整篇的畫面就在那裡,一群人圍一顆蘋果,寫了一兩萬字,雖然推理元素都有兼顧到,但是表現方式還蠻掉書袋,引用很多學術期刊的註解的感覺。我沒辦法很喜歡這樣的故事結構,儘管完整卻也單調,就像是篇幅較長的動動腦遊戲,故事性太薄弱,裡頭的偵探局、偵探殺手,會覺得有一點自圓其說,就算勉強當作故事性,卻還是不夠,我讀完會想去看《多啦A夢》回復情緒。

陳蕙慧:我雖然只當過三屆評審,但實在覺得之前蠻多篇作品,不管是邏輯性也好,或是架構,或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觀,通常都不堪一擊,一戳就破,很少看到如這一篇的表現這麼好的。而且因為非常清晰明瞭,我的閱讀過程相當愉快,沒有那種忐忑不安,尤其是這種帶有諷刺性的作品,可以處理得讓人不會覺得不愉快,實在很難得,我要推崇他一下。可惜故事餘味幾乎是零。

Clain:沒有情感。所以我覺得是論文,只是寫成小說格式。

陳蕙慧:讀這篇相當有門檻,需要理解本格小說具備多少元素,要知道很多知識才讀得懂。它可以變成推理雜誌裡面的一篇文章,但要獨立出來,非常困難,我認為好的作品必須要有餘味和個性。

杜鵑窩人:應該說人性吧,這篇純粹講技巧,沒有考慮讀者的反應。

陳蕙慧:但我要誇它很簡潔,沒有任何贅肉,很清晰。

杜鵑窩人:篇幅最長,但是讀得很快。不過炫技有時候會有麻煩,作者很容易被綁住寫不出下一篇,就像四維宗的〈倒帶謀殺〉,後面寫不出來。也可以說,同樣的招式對聖鬥士不能用第二次,之後再有人寫就沒什麼了,作者自己也不能用,這是一體兩面。這篇優點很多,但真的是論文,筆鋒不帶感情,沒有餘味,不會想看第二次。

陳蕙慧:還好作者最後寫了保守祕密那一段,所有重點都在這裡。

杜鵑窩人:因為這一段,讓它有點像小說,有人味。

【廣告超人】

寵物先生:這篇也是有點怪異的作品,不過跟前一篇的狀況不太一樣。〈古典力學〉有標準的推理結構,只是意圖反推理,而這篇使用了推理的元素,但作者本質是想寫自己的議題。他選了一個有點像冷硬派的推理結構,想要講的議題則有點社會派,只是不是直接描寫現代社會,而是用未來世界去寫現代議題,包括勞資糾紛、群眾抗爭、上位者的嘴臉、過度執行的公權力等等,可以呼應現今台灣社會現狀。主角跟西裝男子的善惡論辯蠻有意思,不知道裡面有沒有用到文學象徵手法,如果有的話,會更接近科幻形式的純文學。作者的意圖值得鼓勵,但太專注在表現上了,推理線反而很草率,尤其是真相的部分,藉由西裝男的對話暗示了一些事情,像西裝男是曙光騎士,踩著其他超人的屍體往上爬,廣告怪客原本只是反抗資方跟公權力的超人,卻被曙光騎士那一夥人利用,做一些模仿犯的行為,毀壞他的形象。動機都有提到,可惜缺乏細節。最後一個案件明顯是西裝男陣營做的,給主角背黑鍋,還有酒吧砸頭那個好像也是。不過最後一頁那句:「我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,反正你不也是利用罪犯來達成自己的目的」這段像是在說「被巧克力醬溺死的搶匪」這案件是主角做的,主角心懷鬼胎。

杜鵑窩人:everybody lie.

寵物先生:作者有點出真相,卻沒把故事經緯整理出一個脈絡,只是讓兩個角色一搭一唱,用對話讓讀者自己拼湊真相,這寫法需要很強的功力,需要確保資訊足夠,能讓讀者以正確方式解讀。可惜這篇沒有處理得很好,主要是缺乏細節,如果針對細節去詳細描述會更清楚。

Clain:這篇作品怪的方式跟前一篇完全不同,我讀的時候完全忽略了推理,那不是作者主要想講的,他要探討警察該不該組公會、社會運動、國家權力、資本擴展到極端的時候,作為一個人要怎麼處理等社會議題,可是卻用了很極端的方式來展現,導致議題大過於要寫的小說,變成藉這個格式來宣導理念,所以我覺得有點難吞嚥。你要賣一個概念給我,我可以接受,但是你很教條的在講,豈不也是國家機器的洗腦。這篇的推理性很薄弱,處理得太粗糙。

哲儀:包裝了太多勞資糾紛、國家公權力,我還以為是在看什麼宣導文件之類的。

陳蕙慧:這篇我讀得很混亂,甚至重複看了五遍。你們有注意到裡面黑色跟白色的方塊嗎?那個分段有什麼意義嗎?

寵物先生:這是兩條敘事線。

陳蕙慧:可是這兩條線的串聯很怪,為什麼要斷在這裡,突然跳掉。通常好的敘述線,你還是可以看得出來,這條是提供一些公平的線索,讓你去思考另一條的展開,但這篇的寫法,卻是兩件無關的事情,讓我不停地翻回去看,不知道作者想要講什麼,最後提供的真相也沒辦法讓人點頭稱是。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很本質的問題,故事背景設定在未來,要處理推理很困難,所有的科幻小說,都是對於現世的不滿,才必須寄託在未來的情景,作者完全是使用科幻小說的設定跟概念,卻拿來投推理小說獎。而且把超人設定成一個職業,實在很不有趣。

杜鵑窩人:超人應該要無所不能,為什麼要陷入框框。有時候你會發覺,電影裡永遠記得的都是反派,你永遠記得藏鏡人、永遠記得小丑,反而忘了英雄是誰。

陳蕙慧:所以這篇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創新、有新意,如果作者的設定是小丑,我說不定反而可以接受,設定超人本身就有問題。

【投票結果】

最終投票結果為〈致命偶像〉獲得首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