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會議內容涉及作品劇情關鍵,請斟酌是否閱讀)第十一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-倒帶謀殺

評審成員:
1. 寵物先生(會議主持人,以下簡稱寵)
2. 景翔(以下簡稱景)
3. 黃羅(以下簡稱羅)
4. 杜鵑窩人(以下簡稱杜)
5. 陳浩基(不克參與,由寵物先生代為陳述意見,以下簡稱浩)

記錄:秀霖

文字整理:小云、寵物先生

討論對象:決選入圍作品(共四篇,數字為來稿順序編號)
4 惡意火
33 三分之一的殺人
35 末日的笑靨
40 倒帶謀殺以及連環殺人魔的困擾


4〈惡意火〉

浩(寵物陳述):這篇文筆不錯,很懂得說故事,雖然沒有用到破天荒的技巧,可是讓讀者讀起來很舒服。而不管是偵探、兇手、助手還是證人都頗有血肉,有反應社會弊端的主題,推理線的設計、伏筆、動機蠻工整,對於消防工作的描寫也很深入,算是相當出色的輕社會派。文中有一條支線(副線),是講周文森和徐凌珊年輕時候的關係,這段不能說沒有必要,如果是長篇小說,它能增加角色的血肉跟對讀者的親和力,緩和社會派沉重的調性,不過,如果本篇是以社會反映,或是更深一點的社會控訴為訴求的話,加這段在一篇短篇作品上,就顯得有點累贅,閱讀時會有些走味,甚至有種不協調的拼湊感。不過這篇仍是突出的佳作。謎團有點簡單,但包裝得很漂亮,細節部分算是相當用心,例如用打開的抽油煙機判斷兇手心態。感覺比較有缺點的地方是感情線,對作者來說它是有必要的,有其功能性,但深沉的劇情加入一段青春愛情戲,會造成氣氛急轉直下,讀者不知如何適應。

寵:我個人對感情線沒有太大的意見,整篇看下來,它其實不長,只是一個小段落,並不會覺得它的篇幅對故事進展造成太大的遲滯。但有一點我比較在意,雖然作者後來做出了解釋,我還是覺得角色給人的感覺有點與身分不符。例如徐朝興,他應該是一位老練的前輩,雖然職位比主角低。而文中有提到關於火場的調查,起火原因經常會採用電器走火,但其實不全然是電器走火,只是無法確定原因,所以就寫電器走火。但是感覺徐朝興針對這一個內幕,好像完全不曉得,或許可以說他的職位可能碰不到這一塊,這樣解釋雖然有點勉強,但還是可以接受。不過後面說到徐凌珊是特考組的,但她卻連Boilover(沸溢)是什麼都不知道,當然她說是忘記了,不過她負責火場鑑識,理應在職場上碰過類似的情形。作者應該是為了配合對話,只是角色分配得不太對,提出這種疑問,想要傳達消防界生態,提問的角色不應該是徐凌珊,改成一個完全不知道的外人比較適當,現在這樣多少降低了寫實性。另外還有死者翁田富,他的死因是油類發火,卻用水去撲滅而造成爆炸,雖然他是警界轉消防界沒錯,可能多年擔任文書職務,一開始就對消防事務不甚了解,所以第一次上火場才會做出錯誤指示,這個描寫可以接受。不過他在死之前已經快退休了,卻還不知道這個知識,而且這不止是對消防界,對一般人來說也是基本常識,就有點讓人難以置信。當然作者也有做出解釋,畢竟現場有一個鍋子,死者可能一時看不出裡面裝的是油,而且抽油煙機還開著,聞不到油煙味,但他其實沒有把詳細情況說明得很明確。因此我還是在意這一點,多少構成了缺點,降低了我對本作的分數。不過我也認為這是一篇出色的社會派作品,有社會控訴的味道,文筆流露出一種平實感,沒有賣弄文筆的情形發生。

景:作者的專業知識功課做得很好,整個謎團設計很生活化。但有些不太好的是,文中的段落跳接得很厲害,一下講這個一下講那個(杜:會突然發覺劇情好像接不起來),我覺得有點可惜。

羅:這篇其實只有兩個問題而已。大致上來講,文字沒問題,看起來沒有太多錯字或不通順的地方,但是對於第一人稱跳到第三人稱的觀點,我覺得這是敗筆,文中的視點不統一。視點可以不同沒關係,但我覺得既然用了第一人稱,通常是作者要在裡面玩一個什麼東西,比如說有敘述性詭計在裡面,像〈末日的笑靨〉就用了類似的方法,放了兩個詭計,一個是面對的對象不一樣,一個是時空也不一樣。可是這篇〈惡意火〉完全沒用到,甚至到後面揭開謎底的時候,我都覺得怎麼換成另外一個人了,變成是共犯在解釋案情。這樣一開始寫的第一人稱完全沒有派上用場,變成多餘的存在,效果根本沒出來。

寵:一開始那個應該是犯人的自白,想要傳達無奈的感覺。

羅:我相信作者是這樣打算,可是那種無奈到後來變得很無力。還有剛才大家提到國中時期純純的愛,我覺得假設回溯這個往事是跟案情有關,或者跟復仇者心態有關,那麼這回溯是有意義的。但作者放一段這種情節,雖然讓主角的性格比較立體,可是跟整個案情完全無關,就算篇幅不多,我覺得那根本是畫蛇添足,整個抽掉都沒什麼差別(景:抽掉故事可能就不好看了)。這四篇裡面,本篇是我分數給最低的。

杜:有沒有人能告訴我,被害者翁田富的老婆到底姓什麼?是姓周還是姓羅?作者前後兩行之內,就用了兩個不同的姓,我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正確的。

寵:我猜是筆誤,作者沒有檢查。

杜:這篇的專業度是還好,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忘了一件事情,化學油槽跟廚房的油是兩回事。在南台灣很多人都知道,化學油槽之所以恐怖,六輕之所以恐怖,是因為油氣很多,油過了沸點之後,由液體轉成氣體,油氣沒有辦法外溢,突然碰到水,急速降溫,就有爆炸的危險。可是在廚房裡面,作者說油氣已經被抽油煙機抽走了,那麼水潑到油,只是火會擴大散開而已,不會有所謂的沸溢現象。這兩者是不一樣的,我有特地去查過資料。至於作者說的沸溢現象,這高中物理有提過,極熱溫度之後碰到冷水,金屬會爆裂、油會噴開。其實消防隊沒有人會去做那種事情,不管是警轉消還是什麼,在現場即使叫他們噴水,他們也都知道不能噴。

寵:所以你還是覺得這是常識問題,不是專業問題。

杜:本作的設計其實不合理,煉油廠的溫度跟廚房的油鍋怎麼可能一樣,如果一樣那就好玩了。

寵:歸納一下,所以你認為很久以前那個案件是會發生,只是消防隊不應該會那麼做?

杜:這一點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,警轉消不管他的常識怎麼樣,當然有人可能會指揮錯誤,但是文中的意思好像是說翁田富指揮錯誤,害死了快退休的徐小隊長,所以翁田富要負責。可是對現場的人員來說,沒有對跟錯的差別,總不能說老蔣指揮了五次圍剿,有四次失敗,所以老蔣要負前面死亡的人所有責任。輸了就是輸了嘛,零比十四跟零比六都是一樣的,那是一樣的道理。並不能說翁田富是故意害死徐小隊長的。

寵:你是指兇手的心態問題?

景:而且翁田富也沒有犯意。

杜:就算常識不足、錯誤指揮,旁邊的人也都可以說話呀,而且他只是移交指揮權,並不代表就不能提建議。這一篇,我認為很多都是想當然。

寵:兇手的動機有點一廂情願。

杜:如果作者真的清楚消防的話,他應該要知道廚房的油氣跟煉油廠的油氣是兩回事,畢竟他的設定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:抽油煙機。把油氣抽掉了,所以聞不到味道,而聞不到味道,相對的就不會有油氣遇水沸溢的問題,煉油廠就是有油氣,水冷了才會突爆。作者設計的兩個情景在本質上就不同了,自相矛盾。

羅:所以我想應該沒有人要選這一篇是首獎吧?那我們就進行下一篇。

33〈三分之一的殺人〉

浩(寵物陳述):首先是文字,文筆略嫌青澀,但平鋪直敘的敘事還算有條理、清晰流暢。推理設計上還不錯,一開始有倒敘的感覺,用犯罪者的自白來交代殺意、計畫,還有執行過程,中間突然來個轉折,本來計畫已經不了了之,但為什麼教授後來卻死了,突然冒出一個兇手把他幹掉,於是犯罪者搖身一變,變成偵探。本作蠻有趣的地方,就是謎底是兩個結合在一起的,殺人之所以成立,是因為主角就是犯人,卻同時又是偵探,雖然謎團並不複雜,這種設計還算有趣。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巧合,由於本作是非事先串通的聯合殺人,這是本作的賣點,所以巧合在這篇是無法迴避的,這是趣味之一,但也是瑕疵所在。張瓶姿挑了那個時間點殺人,散瞳劑剛好發揮作用,但她並不知道散瞳劑會發揮作用,因此學姊這個殺人計畫是很冒失的。還有一個致命點是安全帽,它是粉紅色的,但監視器又是黑白影片,剛好就變成灰色安全帽。兇手沒有詳細計畫,卻因為巧合就這樣順利執行了,雖說作者就是要用巧合去做主題,但可以處理得更好。另外還有一點就是篇名,篇名取得太破梗,減少了閱讀的意外性,篇名是「三分之一的殺人」,研究室裡又有三個人,當然就可以猜得出結局。本作其實算是有點強調謎團的小說,本格推理的三個謎團是who、how、why,光是這個篇名,那個who就沒了,本來這應該是賣點,可是作者自己卻在篇名就破梗。至於主角在讀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的段落,這是一個蠻不錯的後設趣味,,只是在篇名就破梗,讀者一看到就會覺得「哦,原來如此」,結局的驚奇感是不足的。

寵:基本上我和浩基的看法相同,但要再補述兩點。本作也有一點社會描寫,就是教授剽竊學生論文,這是研究室可能發生的問題,不像〈惡意火〉的消防隊那樣,是大家比較不瞭解的領域,不過〈惡意火〉的控訴色彩比較濃厚。第二點就是,我覺得這篇作品的格局不夠大。所謂的格局,我認為就是一篇作品不能只有一個優點,只有一個優點的話,當讀者不重視那個優點,就等於完全否定這篇作品。本作的優點就是不錯的發想──三分之一、非事先串通、聯合殺人,但因為篇名就破梗了,所以……那他有沒有其他的優點?文筆不能說很出色,它只是順暢,在四篇中敬陪末座。生動活潑的角色也還好,只能說中規中矩;也沒有特別巧妙的結構。它的結構在一個解謎故事裡是OK的,中段有轉折,前面有一個兇手自白,確實不錯,但也沒有到很優秀的程度,比起後面〈倒帶謀殺〉那篇,我覺得差上一截。本作沒有另外的優點去分散讀者注意力。破梗不是一個很大的缺點,只要你可以讓讀者繼續讀下去,有其他閱讀樂趣的話,那當然還是一篇好作品,只是這篇有點格局太小了,它就只是這樣而已。

景:我是覺得巧合太多了,如果什麼東西都用巧合帶過的話,那什麼都可以寫了,類似的題材我看過很多。而且「三分之一」這標題實在是……

羅:我跟大家的看法差不多,他就是把一個故事很順地講完,可是起承轉合各部分都做得沒有很到位。知道要做哪些步驟、出現什麼意外,三個人全都是兇手,有很多巧合在裡面,但就是沒有太大的驚喜。其實剛剛寵物講到格局,我覺得這一次的作品,基本上格局都很小,跟去年的首獎比起來,格局都差很多。最主要是看作品呈現的是怎樣的世界觀,這四篇作品裡有三篇都是報仇,一篇是報前輩的仇,一篇是報(三個兇手)自己論文被教授剽竊的仇,另外一篇是主角劈腿,然後情人對他復仇,他反被將一軍,就只有第四篇比較不清楚。其實這篇跟〈惡意火〉的分數是差不多的,我都不看好。

杜:這一篇主要就是像大家說的巧合太多。說實話,我如果能跟作者對談的話,我很想問他幾個問題,那個學姊怎麼知道車會停在那裡,然後剛好沒有油;而且她知道王霸教授是空手道黑帶,卻還可以在不知道他有點散瞳劑的情況下,不顧一切拿刀子往下砍。如果完全都不知道有這些巧合,還敢做這種的事情,那她也不一定要在當下那個時間點進行,甚至專程騎摩托車飆去那裡,這實在巧合太多。至於剛剛黃羅兄說到的那些動機,我覺得第一篇〈惡意火〉其實沒有什麼社會控訴,主要就是警轉消,就是外行引導內行、官大學問大,作者想要批判這個,但其實這是共通現象,只要有官大學問大的地方,好像都會有這個現象。另外我還有一個疑問:研究生可以念到碩六?

羅:碩士應該只能念四年吧。

杜:我知道博士可以念到七年。但他有休學嗎?文中好像沒提到他有休學,只說碩士生當了六年

寵:這算是細節問題。

杜:說實在的,跟〈惡意火〉比起來,我給這一篇的分數還比較低一點,因為巧合太多了。推理小說用巧合來解釋不太好,一切都推說是巧合,這很難說服我。

寵:主要是看那個巧合點,對整個劇情的重點有沒有影響太多。

杜:而且王霸雖然不知道自己點的是散瞳劑,但他怎麼會挑在學生開車載他的時候點眼藥水,這太……

寵:你是說他太信任自己的學生?

杜:如果是我剽竊別人的論文,這跟偷了別人的老婆是一樣的,我應該要很小心才對。所以這一篇是四篇裡面我給分數最低的。

35〈末日的笑靨〉

浩(寵物陳述):這篇文筆很好,文藝腔帶點自嘲的幽默,整篇以成人回憶國中時期事件的方式描寫,表現出青春小說的氛圍,敘事口吻相當老練。一開始我看的時候,覺得國中生的語調太老成,不過讀到後來才知道,第0章以及中間國中時期的部分,可以看成是現在的「我」回憶過往的敘述,因此語調成熟這點並不是什麼問題,視作成人回憶的語調即可。第0章的設計很不錯,類似敘述性詭計的寫法,雖然不是故事的主軸詭計,但是因為有這個設計,本作形成了一種青春小說的氛圍,而且作者針對這個設計有寫出伏筆,像《世界末日》對比《明天過後》、錄影帶以及DVD,還有就是飛機跟高鐵,他其實都有暗示,而且也都有收線,這方面除了增加推理的趣味,也對故事主題有更深的解讀,因為時間拉遠了,才顯出少年主角的成長。「詭計」和「主題」有成功融合。我只有一點疑問,第0章的最後一句「在世界末日正式降臨前,我的末日便已到來」不太對,因為結尾主角理應不會把孩子出生當成末日。作者應該是有意誤導讀者,但我覺得這一條線沒有收好,有點犯規,不過瑕不掩瑜。我給這篇的分數是四篇裡最高的,文筆加分蠻多,因為我自己寫不出來,所以具備文藝風的小說,我都會羨慕得牙癢癢的。

寵:浩基提的優點和我差不多,我講幾個比較在意的部分。中段主角跟曾憶雯討論偷錢的詭計,這裡氛圍有一點轉入本格推理的理性分析,跟前後的感性敘事無法融合,這是比較可惜的地方。不過我覺得這是短篇推理的困難點,如果是寫有解謎部分的推理,就不可能通篇都用文藝腔,中間一定會有討論理性分析的地方。再來就是偷錢詭計蠻粗糙的,而且也是以巧合解釋,當然作者自己在故事後半也有講,他能成功真的是運氣很好。考量到主角是國中生,也算是合理,國中生也只能想到這樣的東西。當然我說合理是指角色行動合理,不是詭計合理,讀者閱讀時還是會覺得這詭計很粗糙。我認為巧合成為缺點可大可小,因為我覺得這篇故事的核心不是在前面偷錢的部分,而是在後頭的逆轉,也就是曾憶雯她本身的惡意。而且這兩人的偷錢計畫如果失敗,主角要怎麼應對,作者其實有寫,他有提過失敗就做一些處理,然後當作沒發生過。另外還有一點是作者的寫法,我覺得謎團跟爆點的揭露太晚,有點可惜。就我看來,本作的爆點是在大家被叫去檢查,然後從主角抽屜搜出裝了一萬五的信封袋。這個地方在故事的一半,還蠻後面的。以一般小說來說,這當然不是什麼問題,只是推理小說還是要注意一下爆點不要放得太後面,不要讓讀者的好奇心跟注意力渙散,要注意一下劇情起伏。這算是比較可惜的地方。最後是偵探角色許雯婷,因為她後面對主角的付出,我看到這邊有點覺得是青春期男性的幻想,不過後續的安排還好,兩人沒有交往、各奔西東,就稍微有點緩和,不至於成為大陸所說的YY小說(杜:大陸所說的YY小說,就是種馬啦、無敵啦,進入遊戲以後武力值一百、智慧值一百),頂多只是主角不幸的遭遇裡面一點小小的補償。整體劇情線還OK。

景:我基本上不太喜歡青春推理(杜:這點和傅博老師一樣,傅博老師也是聽到青春推理都要變臉了),但這篇很多設計都不錯,像是那個女生用驗孕棒設計男主角,我覺得還蠻好的,可以感受到惡意。

羅:其實我覺得四篇裡面,文筆最好的就是這一篇,從頭看就覺得作者真的很會寫人,把第一人稱的角色想法寫得蠻深入的,文字也真的很好,如果我今天只是看文字的話,我會給這篇第一名。但是,作者想讓這個主角從設計詭計的人,變成被陷害的人,又不想讓他有翻盤機會,所以故事裡最後由另外一個女孩子來當解謎者,對我來講那樣很突兀,就好像突然冒出一個安樂椅神探,聽他說說事情就可以這麼簡單解決了。而且這個女孩子幾乎沒有出現過,只是出來亮相表白過一次而已,她的外型、性格都完全沒有描述,接著再出場就是神探了。這個神探出場,就好像為了趕快收尾而寫的。

寵:我覺得這個角色,其實就是在推理過程中展現出來的那樣,有點成熟,以外部者的角度看世界,而且她又對主角有意思,去做這樣的付出。

羅:可是對我而言,這篇有兩個問題,其中一個是偵探跟角色的設計。也許你會說因為偵探是女性的關係,可能她有很強的直覺,但我在閱讀的時候沒有被說服,我不太能接受這樣半路殺出來聽一聽,然後就說我知道怎麼回事。即使安樂椅神探這樣的角色是成立的,在這之前還是要有一些敘述去突顯她的個性,比如說她最早出場跟主角告白的時候,作者可以加點什麼東西,讓主角知道這個女孩子除了暗戀自己之外,還可能察覺到主角的祕密之類的,我覺得這樣寫我可以接受。另外就是,我對偷班費那個詭計是很懷疑的,有些太巧合了,就被作者簡單帶過去。雖然整篇看完之後,這個詭計好像變得不是那麼重要,但它畢竟是促成主角被陷害的一個過場。這樣其實蠻可惜的,這篇文筆好到這種程度,卻因為這兩個地方,讓我扣分扣掉了一些。

杜:這篇是我最喜歡的一篇,可是我給它的分數,還是沒讓它拿首獎。第一個問題,它是本格推理,既然是本格,那詭計不應該是憑空幻想。但很不幸的,它的詭計卻是憑空幻想,以本格推理來說,這是一個大忌諱。我特地去秤了一下舊紙鈔的重量,兩萬五的一百和五百元紙鈔,以膠帶的力道根本不夠,絕對吊不起來,就算使用比舊鈔薄的新鈔,就算只用一千塊二十五張好了,也一樣不行,膠帶要用綑的才能固定得住,如果只是黏一塊膠帶,絕對會掉(羅:萬一有人給銅板的話……),更別提他是用毛線,膠帶黏毛線根本黏不住,一扯就下來,怎麼可能吊那麼重的錢。第二個問題,作者在文中說驗孕棒要五到十分鐘,其實一到兩分鐘就夠了;而且2001年那時候做一次人工流產,至少都要八千塊起跳,甚至八千塊都還不夠。如果是未成年,很多醫生都不肯做,願意做的醫生,收費一定會比較昂貴,那個價格根本有問題。還有日期也不對,如果是八月受孕,其實是三個月而已,受孕是從上次月經到這次月經沒來,才開始下去推算的,醫生一看就知道有問題,那個算法不對。再者,三、四個月才講說要引產什麼的,雖然密醫還是敢做,但危險性很高,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收得那麼便宜。感覺作者敘述的時空有點亂,最主要還是醫學常識錯誤比較多。我蠻佩服這個作者可以把世界末日的預言和主角的「末日」寫在一起,聯想力其實算不錯,只是詭計有問題,他沒有實際去試試毛線跟膠帶能不能吊起那包錢,那連一張紙鈔都不一定黏得住。

羅:所以他如果設計成放一張兩萬五的支票,這點就沒有問題了吧?(眾人笑)

杜:它是本格推理,可是……基本的中心詭計不成立,那怎麼辦?

寵:對我而言那不是中心詭計,雖然可能對其他人而言很重要就是了。

羅:我覺得還好耶,我不會那麼care這一點,因為作者文筆太好了。

杜:第0章的敘述性詭計還不錯,只是偷錢的中心詭計太粗糙了,你們說那是國中生想的,但問題是根本不可行,不可行的話,後續那些都進行不下去才對。前面都已經不可行了,而且如果是主角想到這個詭計,他連試都沒試過,或者說他沒有錢試,吊得起來吊不起來都不知道。這就等於跟〈三分之一的殺人〉一樣,有點巧合啦。既然是以本格為主,那詭計至少要可行,不可行的話,作品的評價就會降低。

40〈倒帶謀殺以及連環殺人魔的困擾〉

寵:這篇我是給最高分,基本上大家一看就可以知道本作賣點是倒帶的寫法,我覺得作者的表現相當出色,他的「倒帶」寫得非常有趣,不但「倒著讀」可以,從故事最後讀回來,也就是依照第一章、第二章……的順序「正著讀」也很順暢,完全不用調整。但由於作者是倒著寫,這種寫法給讀者提供了重組的娛樂性,也因為他這樣寫,所以一開頭就有謎團,這謎團就是:兇手明明是在遊樂園把男孩殺掉,但為什麼新聞卻說他在家裡失蹤?所以本作的倒帶是有理由的,作者這樣寫有其必要性。以身為創作者的觀點,我覺得這樣寫難度很高,需要顧慮到前後文的角色介紹、線索鋪陳。

浩(寵物陳述):但這種手法是兩面刃,雖然製造強大的懸念,但也增加了閱讀困難。故事主軸很清楚,但是會因敘述方式看起來有點亂,讀者要仔細閱讀,注意每個環節才能整合出真相,對推理迷來說,本作很有挑戰性,但是對一般讀者而言,吸引力可能就不高。

寵:不過對我而言,為了表現「重組」的趣味性,一定得面臨這種取捨。而且作者其實表現得還算工整,前後文的線索鋪陳是OK的,這是一篇需要讀者去拼湊線索的小說,有點像《記憶拼圖》那樣,不過它其實沒有那麼複雜,因為每看到新的一章,只要對上前面那一章就可以了,沒有到很難閱讀的程度。重點是,作者這樣寫難度很高,就像跳水一樣,使用很難的姿勢就可以取得技術分,這一篇是相當重視技巧的,對這點我加分很多。

浩(寵物陳述):這篇作品的確是技巧派。至於文筆,它的黑色幽默、帶著惡意的描寫都很有特色。最有趣的是,故事完結後,讀者必須細心思考,才能明白作者沒有明言的謎底,而那個謎底更具備黑色而詭異的要素。

寵:我個人是覺得這篇的文筆「粗而不野」。故事有點輕小說的元素,例如連環殺人魔是女性雙胞胎的設定,如果用輕小說的背景來看,其實完全沒有什麼疑惑,可以吸引年輕一輩的讀者。剛才有提到缺乏大眾性的疑慮,有一點是關於那個撲克牌魔術,一開始看會疑惑這一段的用處是什麼,但到最後就會知道它是在隱喻:你一開始看到的,不等於後來看到的。也就是一開始看到的小男孩,不等於後來看到的小男孩。那個撲克牌魔術裡,一開始看到的那五張牌,跟後面的四張牌完全無關、完全不一樣,這就是作者的隱喻,只是不知道有多少讀者能看出來。我是覺得這個如果當作伏筆的話,最後還是應該要有一個收線的動作,可能透過角色去稍作說明。但由於結局是那兩個小男孩的對話,他們應該不會談到這件事,要怎麼安排也很有難度,所以我才說這篇難度很高。

浩(寵物陳述):這部作品最特別之處,就是沒有把最終謎底明說。一開始終章說失蹤的是哥哥劉凱人,而到了結尾(第一章)可以知道去鬼屋的是弟弟劉凱恩,但是偷手機、惹上殺人魔的是哥哥,這個部分文中其實沒有明講,但是讀者看完就會知道。而且最後那句「我們兩個都會遭到報應」,非常黑色幽默。不過我覺得這篇的節奏控制得不夠好,在描寫殺人魔用計殺害小男孩的那一段,作者沒有把過程寫得很驚險、很吸引人,氣氛不夠好,可能描寫機關不是作者的強項,而他花上一整章來寫有點自曝其短。

寵:那一對海盜情侶的角色,我覺得他們的角色定位,作者可以再想一想。我沒有說這是缺點,只是這兩人沒有直接介入事件,他們身為故事角色的功能性,就是把一些劇情線索、伏筆安排在他們身上,但作者又用了不少篇幅去描寫他們,有點像燻紅魚的感覺。

羅:比如說什麼伏筆?

寵:文中那兩個人的東西有被偷,應該就是給讀者看的線索,藉此發現有兩個不同的小男孩。但是作者對海盜情侶的服裝還有互動描寫得很仔細,會讓讀者認為他們是重要角色,有點雷聲大雨點小,我覺得這是可以再想一想的。不過,本作的構成跟創意還是蠻突出的。

景:這篇的構成我覺得蠻好的,寫法上也是好的,還有拼圖式的做法也不錯。可是完全沒有動機,我實在不能接受。

寵:完全沒有動機是指?

羅:應該是指殺人魔為什麼要殺那些女孩子。可能有些人會比較在意動機問題,但我倒覺得還好,印象中貴志祐介寫的《惡之教典》,裡面的那個主角,殺人好像也是沒有動機。我沒有讀過小說,但電影版裡伊藤英明飾演的殺人魔,他殺人是沒有動機的,他就是想殺人,按照角色設定是他先天就想殺人,他覺得殺人是好玩的,他完全沒有罪惡感。我覺得年輕一輩創作者如果用這種方式寫,他們的思考模式很可能是一樣的,覺得好玩嘛,我就是想殺人。

寵:現在這樣的犯罪者也很多。

杜:現在的問題是這一篇小說。到底是對小男孩起殺意的動機,還是殺人魔殺了四個女孩子的動機?

羅:殺人魔殺害那四個女孩子的動機,作者並沒有提及,如果景翔老師在意的是這個的話,我覺得這也許沒那麼重要。至於殺害小男孩嘛,雖然作者沒有明說,但有一段是小男孩從廚房跑出來,也就是從殺人魔的藏屍處附近跑出來,所以她們第一反應應該就是覺得:糟糕,他會不會撞破藏屍的地方?而且她們的手機也被小男孩偷走了,手機裡面可能有些重要線索,所以她們一定要除掉那小男孩。我認為這個動機作者有交代,但她們為何成為殺人魔,這個他就帶過去了。我覺得殺人魔殺害女孩子的動機並不重要,在小說裡一點都不重要,如果重要的話,那這根本不是短篇小說可以寫的,甚至也很難去探討,畢竟殺人魔是什麼樣的人,我們到現在都不清楚。我覺得作者將殺人魔設定為女性的原因,應該是理論上、數據上來講這比較少見,通常殺人魔是男性居多,所以作者故意設定為女性,好像就有一點顛覆的感覺。這是我猜測的啦。我讀這篇的時候,首先就覺得它的敘事架構很不一樣,雖然我之前也看過有人這樣寫,有本《利休之死》,是某一年的直木賞得獎作品,故事寫的是一個日本江戶時代的茶聖,這書不是推理小說,而是歷史小說。小說一開始就寫利休被吊死,從他死前的最後一天開始寫,一直寫到他十八歲,最後一章就是寫他年輕的時候。他本來是個好色之徒,每天遊手好閒,由於發生了一件事情,讓他決定要專注下來學茶道,去了解茶的事情。小說基本上用完全一樣的架構,完全倒敘回去。事實上,我覺得這樣寫真的很不容易,除了《利休之死》之外,我倒是沒看過其他類似的作品。而且〈倒帶謀殺〉的作者還是個新手,並不是成名已久的作家來嘗試這種寫法。

寵:為什麼會覺得他是新手?

杜:(代答)因為他的文筆太粗了。

羅:這篇的文筆沒有〈末日的笑靨〉寫得好,但是對白寫得很好,兩個姊妹在那邊鬥嘴,對白寫得活靈活現,我還覺得疑惑,難道作者是女的嗎?其實這兩個女孩子,作者幾乎沒有給她們太多背景描寫,完全沒寫她們是哪裡人什麼的,但光看她們兩個鬥嘴,就會覺得這兩個角色的樣子已經浮現出來了。另外,剛才講到的海盜情侶,我覺得他們倆的功能性之一,是透過目光來觀看女殺人魔的其中之一,其實是非常漂亮、身材非常優的,所以男海盜才不自覺想要多看幾眼,還被他女朋友用手槍槍柄敲了一頓。透過第三者來看,這對雙胞胎是超級大美女,而美少女又是殺人魔,跟我們對電影中女魔頭的印象完全不一樣。作者用旁人的角度去描寫兩個殺人魔的外貌。所以我覺得作者在創作技巧上,是四篇裡面最讓我佩服的(杜:這個創作技巧在短篇確實比較少見)。因為這一點,我可以給他最高分,甚至可以忽略其他一些設計有問題的地方。

杜:這篇的寫法很special沒錯,但我只想問各位一個問題:它是推理小說嗎?

寵:我覺得是耶。

羅:那《本店招牌菜》算推理小說嗎?

杜:《本店招牌菜》到最後有說明真相,而不是讓讀者自己去想。
羅:我覺得這兩個寫法基本上是不一樣的,《本店招牌菜》是順著講下來,而〈倒帶謀殺〉則是要讀者自己去組合,要讀者自己去思考,拼湊整個真相。

杜: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寫推理小說就太輕鬆了。其實我這個評審很好收買,就是5w1h,然後傅博老師那四點拿出來──發端要神祕,經緯要緊張,解決要合理,結果要意外──只要都湊得齊,那這篇分數我會給很高。至於大家說文筆啊、寫作技巧,確實都不錯,但我要說的是,說故事很重要,可是推理小說的重心更重要。而且文中殺人魔講了一句話,「這個電費很便宜啊,遊樂園不在乎這一點電費」,但如果是租過冰櫃的人,就會知道那電費之恐怖、費用之高。如果這個遊樂園生意很好,不在乎錢,那也不應該會有廢棄餐廳。

羅:我覺得這是模糊地帶啦,因為小說裡面完全沒有講。

杜:所以我說這個作者不負責任,他丟一個東西統統讓讀者去想,只要想合理就可以了。他沒有辦法解釋,就統統推給讀者。推理小說作者,就是帶謎題進來,他要負責解謎,不管是倒敘、正敘都是這樣。這一篇是我最難打分數的,寫作技巧很好,但寵物說正著讀可以、倒著讀也可以,這不對,最後那句「我們兩個會有報應」,如果是正著讀過去,那一句話看起來只是開玩笑,因為並不知道結尾會是那樣,可是倒過來讀的時候,這一句就很像《魔鬼終結者》阿諾突然爬起來那個感覺,到後來很多電影都在模仿。

寵:正著讀這句話其實意義不大,但並不構成什麼問題。

杜:我不是說它有什麼問題,只是意義就沒有那麼大了,所以從頭讀跟倒著讀的感覺對我來說不一樣。

寵:我不是說感覺一樣,只是正著讀也可以,它是一個順的故事。

杜:我的意思是說,這樣的一篇推理小說,作者很不負責任,不能把責任都推給讀者。尤其這一篇文章,假定說它是首獎,這等於是告訴讀者,這樣寫很特別,但如果有人問說這篇是推理小說嗎,我答不出來。謎題在哪裡?詭計在哪裡?解決在哪裡?我們只看到敘述而已,沒有看到解謎的過程。

寵:只是最後沒有按照順序全部條列一遍,而且也不可能條列。

杜:我本來對這篇還蠻有好感,可是我最沒有辦法接受的就是,作者通通丟給讀者,要讀者自己去想。

寵:作者其實都講了,只是需要讀者重組而已。

杜:這個幾乎有點像羅生門了。重點是我只想問,這一篇真的是推理小說嗎?

寵:我覺得是啊。

羅:廣義上我覺得是。

杜:你們的範圍太廣了,照你們這樣說的話,《國王遊戲》也算推理小說了。這一篇我之所以沒有辦法接受,就是5w1h還有那四點,它沒有符合,所以我沒辦法接受他是推理小說。準決選評審選這一篇進來的時候,我看的是這個作者很勇敢,寫作技巧也不錯,敢用這種模式,可是推理……在哪裡?這是我想了一個禮拜的問題。這四篇裡面,我看最多次的就是後面這兩篇(指〈末日的笑靨〉和〈倒帶謀殺〉),而這一篇(指〈倒帶謀殺〉)又是其中我看最多遍的,我想半天還是沒有辦法解釋推理在哪裡。

羅:我個人讀小說讀到後來,其實對什麼w啦h什麼的,這種東西已經沒有那麼看重了。對我來講,推理小說能不能讓我一直保持好奇心看下去,然後給我一個不管是真相或答案,只要能讓我覺得說得通、能說服我,基本上我都可以接受。這篇小說本身技巧算很好了,我並不覺得作者把所有東西丟給我,要我自己去重組,我已經被迫要用這種倒敘方式閱讀了。事實上我一邊看,還要一邊倒回去想,有沒有什麼漏洞、有沒有什麼問題。看到最後面,我覺得大致上沒有什麼漏洞,如果要去推理的話,邏輯上也沒有什麼問題。至於說什麼w什麼h,我覺得還好耶,其實在現在這個年代看小說,已經不需要那麼嚴格要求動機一定要寫出來,對我而言,尤其是殺人魔的動機,我覺得一點都不重要。我之前跟冬陽討論過,冬陽說動機沒有寫,他不能接受,但我說如果這小說最後告訴我,這對雙胞胎姊妹殺這些女孩子是為什麼,我想我馬上就不投它了。

寵:就扣分了。(眾人笑)

羅:這太八股、教條了。如果讓殺人魔被抓啊、曝光啊什麼的,我覺得那更糟糕,好像天網恢恢、疏而不漏什麼的。我覺得就是她們兩個沒有被抓,而且這兩個殺人魔很莫名其妙,究竟是怎麼回事,為什麼會這樣子,都不知道,我覺得這樣最好。這篇小說從頭到尾就是呈現一種荒謬、黑色喜劇的感覺,讓人一邊讀一邊疑惑,裡面的角色之前到底在幹嘛。包括那兩個海盜裝扮的情侶在那邊玩,我都覺得他們活得很沒有意義,他們就是在那邊打混啊、Happy、Have fun,這篇小說從頭到尾都這樣,我猜作者本人的價值觀就是如此,好玩就好啊。至於誰可以生存下來,就看運氣嘛。這兩個女殺人魔就是運氣好,她們殺了一堆人,都沒有被發現;她們偷電,好像也沒被發現。這點剛剛窩兄有講過,偷電怎麼會沒被遊樂園園方發現,這個我不知道,但我覺得她們可能真的運氣蠻好的,她們認為自己很「小心」的去跟蹤一個獵物,然後把他抓來幹掉,她們認為自己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好。前面四個女孩子她們是怎麼殺的,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她們殺那個小男孩,是有點運氣成分的,因為她們在茫茫人海中要想辦法找到小男孩,卻沒想到小男孩自己送上門來了,她們就把他幹掉,運氣超好的。

杜:那〈三分之一的殺人〉運氣也很好啊。

羅:不,那個運氣不一樣。因為這整篇小說裡都在寫這種Lucky的事情,而且他是用荒謬的方式去寫,所以我反而覺得黑色喜劇的效果非常突出。像這兩個姊妹在那邊一直扯,什麼到底誰煮飯啊、到底回去要吃什麼啊,寫得實在太荒謬,我一邊看一邊覺得非常噴飯,荒謬到我覺得style很統一。

景:你很喜歡昆汀.塔倫提諾的東西?

羅:對,我蠻喜歡他的電影。我覺得這篇的惡搞,作者是有想法在惡搞的,這種風格是成功的,他是有計謀在惡搞這些東西。但這個作者到底是生手還是老手,我不曉得,我只覺得起碼他對白寫得不錯。

杜:那個其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。只是說我有一個觀念,我投票的首獎,跟以前的首獎至少要等量齊觀。如果用寫作技巧就可以得首獎的話,廣義推理廣義到這種程度,我實在很難說這個叫做「推理小說獎」,應該變成短篇小說獎。協會的是推理小說獎,那「推理」兩個字,我還是沒辦法丟掉。就算用英文的Mystery好了,這個叫Mystery嗎?

寵、羅:我覺得是耶。

寵:應該說,如果一定要5w1h,我覺得5w1h是構成故事的要件,而不是謎團一定要在那上面。那5w1h的話,作者有寫哦,他不是沒寫,他只是沒有順著寫而已。至於說全部丟給讀者,我覺得沒有那麼不負責任啦,沒有到那種程度。

杜:這一篇我認為是爭議會很大的一篇作品,因為你們可以用你們的善意去幫他解釋,可是當我用讀者的眼光去看,你們認為荒謬,我認為是無稽,你們可以說ridiculous,但我認為是胡扯。

羅: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見人見智的問題。

寵:就只是評審價值觀的不同而已。

杜:當我沒辦法接受一篇推理小說的時候,我會退到讀者的身分。等我看完了,我還是感覺不行的時候,我再回來評審身分,我就會問問自己:挑這一篇嗎?如果挑這一篇,我很難去說這是我挑的。如果你們願意,你們就投票,但我棄權,因為我完全不認為這一篇是推理小說,我個人沒有辦法接受它是推理的範疇之內,我的廣義沒有辦法廣義到這個程度。我可以把它當懸疑小說來看,可是選擇徵文獎首獎的時候,我不會投給它,這是我的觀念,我完全不能接受它是推理小說。

寵:現在我們都知道彼此的想法了,景翔老師的意見呢?

景:我不太贊成你(指杜鵑窩人)的意見,不要再「上屆首獎怎麼樣、這屆首獎就要怎麼樣」。

杜:第十一屆如果你們喜歡這一篇,我沒有意見,只是我個人一定要保留,我的意見就是這一票我不可能投給他,我寧可從缺,這一屆的四篇我都不滿意,這至少證明我的觀念跟以前沒有不同。我有那種心理準備,如果這一屆從缺,我一定會出來面對炮火,我不怕。就像第九屆我也是說從缺,我說服大家從缺的原因就是不可以有「寧濫勿缺」的想法。當然第九屆也不是完全都不好,之所以會從缺的原因就是我認為沒有達到以前首獎的水準。

寵:第九屆我反而可以理解。

羅:第九屆我不太清楚,那一次我不是評審,但我後來讀過了,從缺是合理的。

杜:這一篇如果真的算作很廣義的推理小說,我認為它是好小說,但如果用推理的標準來說,我就是沒有辦法接受,這是我個人的想法。我沒有像冬陽講的一定要正義啊、什麼的,只是說短篇這樣玩的話,我會擔心用寫作技巧就可以贏的話,那後面就麻煩了。

羅:對我而言,這篇會脫穎而出,是因為我看的四篇裡面,其他三篇都只是中規中矩,就是一般的敘事手法,沒有很特別,所以這篇反而是一個亮點跳出來。而我去看它,又發現它沒有大的問題,杜鵑窩人講的那些,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,而且作者的敘述技巧真的很厲害。雖然我不是創作者,但我也曾經試著寫小說,我覺得我寫不出這樣的作品,腦袋裡要把每一個環節都想得很清楚。以前我都覺得要批評小說寫不好,好像蠻容易的,隨便抓問題都一堆,可是自己真的下去寫的時候就覺得,咦,好像到處都是盲點。所以要抱持著寬容心。我覺得這篇小說沒有大問題、很穩,我覺得不至於不讓它得獎。

寵:景翔老師還有沒有什麼要講的?

景:要選一篇的話,我就選〈倒帶謀殺〉這篇了。

羅:三票過啦。

杜:那我沒有意見。

寵:至於浩基,他給〈倒帶謀殺〉第二高分,這麼一來首獎應該就是這篇……那就決定嗎?還是?

杜:在我的分數,它也是第二高。〈末日的笑靨〉是詭計真的不好,不過故事說得不錯。這篇〈倒帶謀殺〉是不是推理小說,我還持保留意見。

景:以技巧取勝。

羅:那就讓歷史來決定好了。(眾人笑)

寵:留給後世的讀者來評斷。